“艺文”一词,作为一种学问、知识或文献著作的类别称呼,在正史的《艺文志》是指图书目录,在方志的艺文类则指搜辑起来的诗文。在古人的通行语中,“艺文”所指往往接近于所谓“文学”,凡是与读书作文、辞章修养有关系的内容都可包括在内,比现在所称文学的涵盖面要宽。唐宋以降,随着科举的发达,诗赋成为士人进身的重要工具,所以讲究诗学也蔚成风气。《笔谈》的“艺文”门虽分三卷,实际篇幅并不大,其中大部分条目可以归入诗学。明人著作中曾提到沈括有《诗话》之作,今人怀疑是由《笔谈》中辑录出来的,非是他原有此专作。《笔谈》此门的其他内容,以音韵学、文字学为多,另有一些文献考证和文人轶事。音韵学方面,北宋时盛行的是以官修《广韵》为中心的今音学,而古音学、等韵学的研究都还没有展开。沈括是较早注意到古音学、等韵学的学者,而且都有通脱的看法。其观念与他在自然科学上的见解互为表里。
卷十四
“郭索”与“钩辀”
欧阳文忠尝爱林逋诗“草泥行郭索,云木叫钩辀”之句,文忠以谓语新而属对亲切。钩辀,鹧鸪声也,李群玉诗云:“方穿诘曲崎岖路,又听钩辀格磔声。”郭索,蟹行貌也,扬雄《太玄》曰:“蟹之郭索,用心躁也。”
李群玉:晚唐诗人。曾任校书郎。
《太玄》:即《太玄经》,西汉末扬雄的哲学著作。
欧阳文忠公曾特别喜欢林逋的“草泥行郭索,云木叫钩辀”两句诗,他以为这两句用语新颖而对仗亲和贴切。钩辀,是形容鹧鸪的鸣叫声,李群玉有诗说:“方穿诘曲崎岖路,又听钩辀格磔声。”郭索,是形容螃蟹爬行的样子,扬雄的《太玄经》说:“蟹之郭索,用心躁也。”
相错成文
韩退之集中《罗池神碑铭》,有“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”,今验石刻,乃“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”。古人多用此格,如《楚词》“吉日兮辰良”,又“蕙肴蒸兮兰籍,奠桂酒兮椒浆”。盖欲相错成文,则语势矫健耳。杜子美诗“红豆啄余鹦鹉粒,碧梧栖老凤凰枝”,此亦语反而意全。韩退之《雪诗》“舞镜鸾窥沼,行天马度桥”,亦效此体,然稍牵强,不若前人之语浑成也。
韩退之文集中的《罗池神碑铭》,有“春与猿吟兮秋与鹤飞”之句,现在用铭文的石刻本对照,却是“春与猿吟兮秋鹤与飞”。此种修辞格式,古人多加采用,如《楚辞》有“吉日兮辰良”,又有“蕙肴蒸兮兰籍,奠桂酒兮椒浆”。这是有意使上下两语互相交错成文,以便语势显得更为矫健。杜子美的诗句“红豆啄余鹦鹉粒,碧梧栖老凤凰枝”,这也是用词颠倒而语意更加丰富。韩退之的《雪诗》称“舞镜鸾窥沼,行天马度桥”,也是仿效此种格式,然而稍觉牵强,不如前人的用语自然浑成。
旬锻月炼
唐人以诗主人物,故虽小诗,莫不埏蹂极工而后已,所谓“旬锻月炼”者,信非虚言。小说崔护《题城南诗》,其始曰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后以其意未全,语未工,改第三句曰“人面只今何处在”。至今所传此两本,唯《本事诗》作“只今何处在”。唐人工诗,大率多如此。虽有两“今”字,不恤也,取语意为主耳。后人以其有两“今”字,只多行前篇。
以诗主人物:《事实类苑》卷四十所引,“诗”字下有“学”字。
埏蹂(shānróu):原指制陶器时反复和土揉泥,后引申为一般意义上的“锤炼”之意。